在杭州某社区的“邻里共享厨房”里,退休教师张阿姨教外卖小哥做东坡肉,快递员小王帮独居老人修水管,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发生。当我们为这种跨越职业、年龄的温暖互动感动时,或许未曾意识到,这正是两千年前墨子“兼爱”与儒家“修身”思想在当代社会的生动回响。在价值多元、阶层分化的今天,重新审视墨儒双脉的思想精髓,或许能为破解“如何共建和谐社会”这一时代命题提供关键密钥。
一、思想原典:墨儒双脉的和谐基因解码
墨子的“兼爱”思想,是中国思想史上最具突破性的平等宣言。《墨子·兼爱中》直言:“视人之国若视其国,视人之家若视其家,视人之身若视其身。”这种“无差等之爱”彻底打破了周代“亲亲尊尊”的血缘伦理框架,主张将对己身、家族的关爱等量投射到所有社会成员身上。墨子以“交相利”解释“兼相爱”——当每个人都以爱己之心爱人,就能形成“强不执弱,众不劫寡,富不侮贫,贵不敖贱”(《墨子·兼爱中》)的理想秩序。这种超越血缘、阶层的普世关怀,在战国时代犹如划破宗法社会的闪电,为社会和谐提供了最基础的情感纽带。
儒家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的实践路径,则构建了和谐社会的道德阶梯。《大学》开篇即言:“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。”这一思想将个体道德修养作为社会治理的逻辑起点:通过“格物致知”提升认知境界,以“诚意正心”锤炼道德意志,进而实现“齐家”的家庭和谐,最终推及“治国平天下”的社会理想。这种由内而外、由近及远的实践链条,既强调个体的主体性(“我欲仁,斯仁至矣”),又明确社会责任的递进性(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”),为和谐社会的构建提供了可操作的实践路径。
值得注意的是,墨儒思想看似对立,实则蕴含互补的和谐基因。墨子批判儒家“亲亲有术”可能导致的“爱有等差”(《墨子·非儒下》),但并未否定道德修养的重要性;儒家虽主张“差等之爱”,却通过“推己及人”的“忠恕之道”(《论语·里仁》),为“兼爱”留下了扩展空间。这种思想张力恰恰构成了传统和谐观的双螺旋结构:前者提供平等的价值底色,后者搭建实践的阶梯框架。
二、现实困境:当代和谐共建的三大挑战
当代社会的和谐共建,正面临着与传统社会截然不同的挑战。首当其冲的是“原子化生存”的蔓延。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2022年《社会心态蓝皮书》,城市社区中“点头之交”占比达63%,“互不往来”的封闭型家庭超过20%。这种基于利益计算的人际疏离,与墨子“兼爱”倡导的情感联结形成鲜明反差。
其次是“责任链条”的断裂。部分年轻人陷入“精致的利己主义”,将“修身”窄化为个人成功学,忽视家庭责任与公共义务;而一些公共管理者则将“治国”简化为行政指令,缺乏“以修身为本”的道德自觉。这种责任主体的错位,导致“修身—齐家—治国”的实践链条出现断层。
更深刻的挑战来自价值共识的消解。在多元文化冲击下,“什么是和谐”的定义变得模糊:有人将和谐等同于“一团和气”,有人将其理解为“利益均衡”,却鲜少有人从“兼相爱、交相利”的传统智慧中寻找共识基础。这种价值真空,使得和谐共建缺乏深层的精神纽带。
三、融合创新:墨儒思想的当代转化路径
面对现实挑战,墨儒思想的当代转化需要创造性融合。在个体层面,应构建“兼爱底色+修身自觉”的道德人格。深圳“时间银行”的实践颇具启发性:志愿者为老人服务的时间可存储,未来自己需要帮助时可兑换服务。这种模式既体现墨子“交相利”的互惠精神,又通过“存储—兑换”的规则设计,将“兼爱”转化为可操作的道德实践;同时,参与者在服务中提升了共情能力,实现了儒家“修身”的自我完善。
在社会层面,需建立“平等联结+责任递进”的治理机制。杭州“城市大脑”的社区治理模块,通过大数据整合独居老人、困难家庭等信息,引导党员、志愿者“结对帮扶”。这种“精准兼爱”既避免了传统慈善的盲目性,又通过“党员—志愿者—居民”的责任链条,延续了儒家“修身齐家”的实践逻辑。数据显示,该模式实施后,社区矛盾调解效率提升40%,居民参与度提高25%。
在文化层面,要培育“和而不同”的价值共识。北京“国潮文化节”将墨子“节用”思想与现代环保理念结合,推出“旧物改造”市集;将儒家“家文化”与社区养老结合,举办“三代同堂”故事会。这些活动既保留了传统思想的核心要义(兼爱、修身),又赋予其时代内涵(环保、代际和谐),成功构建了跨越年龄、职业的价值共鸣。
四、结语:在传统智慧中寻找和谐的永恒动力
从墨子“兼爱”的平等理想,到儒家“修身”的实践智慧,中国传统思想为和谐社会的构建提供了“价值—实践”的完整体系。当我们在社区共享厨房看到不同身份的人温暖互动,在“时间银行”见证善意的循环传递,在“国潮文化”中感受传统与现代的交融,便会明白:和谐不是消除差异,而是在平等中建立联结;不是强制统一,而是在修身中承担责任。
两千年前,墨子与孔子或许未曾想到,他们的思想会在今天的社区、网络、文化空间中重新相遇。这种相遇不是简单的复古,而是传统智慧的现代重生——当“兼爱”不再是抽象的道德说教,当“修身”超越个人修养的范畴,它们共同编织的,正是当代社会最需要的和谐之网。这张网的每一根丝线,都连接着过去与未来;每一个网结,都凝聚着个体与社会的共生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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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资料
《墨子校注》,吴毓江,中华书局,2006年
《四书章句集注》,朱熹,中华书局,1983年
中国社会科学院《社会心态蓝皮书(2022)》,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,2022年